顾爱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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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梦回时(三十八)

三十八

大过年的,傅莼没想跟阮嘉吵架,可是他的行为太逾矩,让她重新产生了厌憎的感觉。而且由于之前已经觉得阮嘉渐趋正常,所以这种感觉来得格外强烈,也格外的难以忍受。她漱了许久的口,仍觉得嘴里残余着一股血腥气味。

平心而论,阮嘉这个人挺讲卫生,血也不是什么脏东西,可她就是接受不了——一个小小的针孔而已,她不想吮,只是换一种关心他的方式就这样十恶不赦了么?他明明看出来她的不情愿,偏还要这么做!

而阮嘉也很是气不忿:傅晖还小的时候出去玩,林子里野跑了一阵,手上扎了根木刺回家。当时傅莼可连傅晖满手是泥都没嫌,拔了刺就替那个小皮孩吸脏血。怎么轮到他就不行呢?看她那个表情,倒好像是他叫她吃了大粪!
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还在微微渗血的针孔,那一下扎得又深又狠,她不安慰他,他才生气的。所以一切都怪她,她能对别人这样好,怎么就不能对他也一样好?

于是到了晚饭的时候,阮国璋就发现不过两个钟头不见,这俩小的就成了一副倒霉相,而且一律都是闷闷不乐、忿忿不平。要换作平时他绝不会干预,可今天是大年三十。一年到了头,家和才能万事兴隆,他作为大家长,不得不说一两句调停调停。然而没等他开口,外头倒是响起一串欢声笑语。

——原来是他的那对毫无心事的亲家公亲家母携子前来做客了。

见自己父母来,傅莼装也要装出一副愉快表情,笑语盈盈地将他们迎进屋子,十分自然地融进了那欢声笑语之中,还不住地叫傅晖多吃些糖果。

面对此情此景,阮嘉触动情肠,脸就黑得更厉害了。

“姐夫,过年好哇!”傅晖注意到了阮嘉的表情,以为他是不欢迎自己。他给姐姐姐夫添了这么大麻烦,心中一直是含羞带臊的不平静,所以今天特地用自己的零花钱包了一只大红包,以双手奉上:“给你肚子里小宝宝的!”

阮嘉由于嫉妒,所以连眼皮都不抬一抬。

傅晖有些尴尬,于是转而从包里又拿出一样小礼物来:“姐夫,我前些天逛百货公司,看这对袖扣蛮好,买来给你当新年礼物。”

阮嘉抬了抬眼皮,还是不理。

傅莼看他这副死气活样的大爷相,心里更加不舒服。拉着还想献殷勤的傅晖落座,她故意对阮嘉不理不睬,只跟父母说笑。

“小嘉,过来。”阮国璋从餐桌的一头遥遥呼唤还坐在沙发上的阮嘉,又教训道,“你看看小晖这么懂事,你这个做姐夫的倒没点表示?”

阮嘉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,一边走一边从马甲的内袋里掏出皮夹子,皮笑肉不笑地把一叠钱拍在傅晖面前:“袖扣我也不缺,怎么能让弟弟破费?这点钱拿去玩吧!”

傅莼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以及毫不尊重的语气,只觉得一股心火往脸上冒:当着矮人不说短话,她父亲母亲虽然脸皮奇厚,听两句刺人的话也无妨,可到底没有真靠着他们阮家吃饭,不必大过年的来聆听他这番冷言冷语。傅晖一片好意他不领受也就罢了,还故意这副架势,到底是对谁?

答案是很清楚的,他这股怒火还不是对她!她平时忍气吞声就罢,可他迁怒到她家人头上来,也太得寸进尺了!

“走,他既然不差这一对袖扣,我们家也不差这一顿饭!”傅莼涨红了脸,把那一叠零碎钞票掷向阮嘉,牵着傅晖就要往外走,“没这道理——大过年的——没这道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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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莼被阮嘉气昏了头,阮嘉也被傅莼的反抗气懵了。两个昏头昏脑的人显然不适宜共处一室,所以阮国璋当机立断,让傅莼带着父母弟弟先去客房看看过夜的东西是否周全。见她委委屈屈地走远了,又把阮嘉叫了过来。

他素来有一肚子道理可以讲,可对着这个独一无二的儿子,他又不舍得说什么重话。听完阮嘉的来龙去脉,他虽然从道理上承认傅莼的正确性,但感情上依然支持儿子。

“的确是小莼不够体贴,”他顺着阮嘉的话说道,“不过嘛……”

他适时地将话题往和睦的方向引导:“女人都是要哄的,你要是真把她当成太太,还是得先把她哄好喽。然后再给她讲讲道理,让她体贴你——道理毕竟是你足,到时候不怕她不跟你认错。”

“我有道理,怎么不是她先——”阮嘉赌气嚷到一半,忽然也想明白了。先哄好,然后再胡搅蛮缠也来得及,否则把她气跑了,他一肚子火朝谁发?绵里藏针,扎人才疼。

他领悟了这个道理,于是低声下气地到客房找傅晖道了歉:“我这几天一直心烦,刚才脾气不好,不是冲你。”

“怀了孕,心里烦闷是正常的。”傅先生立刻接话道,“这个时候小莼就该多关心你,多体谅你,哪里还有闹脾气的?”

傅莼被自己的爹妈推到了阮嘉的面前。她刚才听清楚了阮嘉的话,可并不相信。她知道凭他的脾气才不可能这么快就服软,一定还留着后手。

然而真站到了他的面前,她又心软了。他长着一副好模样,又向来是不可一世的猖狂,正因如此,他一旦做小伏低起来,就有了宝珠蒙尘的可怜感,叫人不得不多看他两眼,看多了,自然就有了同情——虽然这同情来得莫名其妙、毫无道理。

阮嘉对自己老泰山的话深觉认同,才刚要点头,又想起自己父亲的话,忙继续骚眉耷眼地去拉傅莼的手:“我们和好吧。”

傅莼当着父母的面不好把他的手甩开,可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让这件事翻篇。她从前是存着要走的心,所以愿意忍耐一时,只当自己是个木雕泥塑的;可如今既然决定陪他,那三不五时地来这样一场,真是够她受的了。所以必须试着把话跟他说清楚,一次说不清楚,那就说两次。她想,不能再不把他当人看了,她总不能陪着个野人过一辈子,至少也得把他驯化成家养的才行。

“你跟我来。”傅莼也不和他多说,牵着他的手往门外走。

沿着走廊走了一路,又上了楼,顺着穿廊走进小楼里,她把房门一关,开诚布公地和他说道:“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,你不觉得你错了。可是子平,我也不觉得我错了。是你一直逼迫我用你的方式表达好意,可我并不愿意。”

阮嘉见自己的伪装对她并不起效,就干脆地撕开假面具,大喇喇地往床上一坐,翘着二郎腿冷笑道:“如果你真的爱我,难道不该按我喜欢的方式来对我好么?”

傅莼被他噎得一愣,她张了张口,却发现从前用惯的虚伪话语只能顶一时,管不了一世。而如今她既然要跟他做一生一世的打算,就不能再跟他虚与委蛇下去。于是她难能可贵地说了实话:“阮子平,我凭什么要爱你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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